?碩大的雨水時緩時急，雜亂的敲打在頭盔上，宣告自己的降臨。這一天，武漢中雨。武強（化名）深吸一口氣，把臉藏在口罩和衣領(lǐng)里，每深呼一口氣，頭盔罩里就蒙一層薄薄的熱氣，讓頭盔里的小世界稍微暖和一點。暖，給他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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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剛剛，他從一個小區(qū)門口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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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那個小區(qū)門口站了大約三分鐘，下著雨，腳有點麻，他跺了跺腳，縮起肩膀，把雨衣的帽檐使勁拽了拽。藥物包在塑料袋里，是幾盒消炎的藥，體積不大，他又揣在雨衣底下防止塑料袋淋濕。就這么站著，他很無聊，目光落在門口的障礙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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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區(qū)的門都已經(jīng)被堵上了藍色的厚鐵皮死死的封住門口，不讓任何人進出。雨水打在鐵皮上非常刺耳。門口的鐵欄桿上方留了一個小洞一樣的口，用來遞東西。小洞有一個水果紙箱那么大，太大的東西依舊傳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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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操蛋的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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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0號開始，武漢市中心的很多小區(qū)都用這種藍色的障礙物堵著，不讓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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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嘀咕著，門那邊有人來了，是一個年輕小伙子。戴著白色的口罩，看到武強，身子迅速往前快走幾步，眼睛里充滿感激，也不知道是雨還是淚，武強看著他臉上潮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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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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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太謝謝你了?！蹦贻p人不自覺的向前彎著身子伸出張開五指的手，又下意識的趕緊攥成一個拳。武強看得出，他可能想握手，又縮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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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著口罩，加上雨聲，倆人的聲音都不太清楚。武強從那個小洞里把藥遞過去。倆人目光對視了一秒，點點頭，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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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定是用戶的老公了，新手爸爸。接這個單子之前，他從一個叫林斌的那里知道的：客戶是個年輕媽媽，剛剛剖腹產(chǎn)，傷口增生了，買不到藥，家里的消炎藥已經(jīng)停藥一天了，在淘寶上下了單，藥到了家附近了，就是不派送。沒有辦法想到了求助客服。那個叫林斌的是阿里巴巴的客服小二，收到這個需求，輾轉(zhuǎn)找到了網(wǎng)點的小哥和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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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強覺得林斌是個爺們，這個藥單子擠壓在郵局幾千個件根本找不到了，林斌硬是加了郵局小哥的朋友圈，以身說法，“你看我的孩子也很小，我們都是有老婆的人，人家剖腹產(chǎn)沒藥確實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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郵局小哥也挺仗義的，給自己加了活，從幾千個擠壓的包裹里整整翻了一天，把這個擠在角落里的快件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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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去郵局取貨的時候，武強見到了這個郵局小哥，忙得亂七八糟，武強看不清他長啥樣，一個側(cè)臉，還帶著口罩，頭上裹了個透明塑料袋，只露出一雙不大的眼睛，冷冷的一句，“那……”指了個方向，然后又埋在一堆如山的包裹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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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相識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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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武強也干過這活。每天整理幾百件的快件。那會，就在一個小驛站，他整天扯著嗓子喊，“看看取貨碼！”已經(jīng)很久沒喊了，帶著口罩，都不知道啥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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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操蛋的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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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轱轆又在冰涼的水泥地上轉(zhuǎn)了幾分鐘，武強到了家。他表情麻木，這一天天的太累了。他答應(yīng)了明天還要給一個叫逆央的阿里客服小二送藥，來回半天，還要經(jīng)過疫情重災(zāi)區(qū)，是個硬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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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客服小二林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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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縷光透過窗子射進來，透過了玻璃和灰塵的過濾，不是很強，但也足夠把武強照醒了。今天是2月11號。天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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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他夢到了自己剛一歲的孩子，老婆的嗓門在旁邊響，“看你吃的滿臉都是啦。”今天早上起來想起這一段，一邊對著鏡子刷牙一邊傻樂，鏡子里的那個自己就像在和自己說，“等疫情過去了，回去抱抱你們。”滿嘴的白色牙膏泡沫，武強就這么對著鏡子傻樂了好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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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上拉鏈，帶上口罩，手套，頭盔，檢查手機電量滿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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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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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湖橋，橫跨越在漢江上，聯(lián)通漢陽區(qū)和漢口區(q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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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要先去金銀潭醫(yī)院附近，送一趟治療支氣管炎和哮喘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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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轉(zhuǎn)找到他的人逆央也是阿里巴巴的客服。昨天接到這個任務(wù)時，武強也嘀咕，這些阿里客服們真的夠有耐心的，滿城的找藥、找人。自己送的這些藥都是又難又急的件，這幫客服們?nèi)o搞定了。最后聯(lián)系到他時，他覺得自己如果不去心里有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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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個心思的時候，武強心里笑了一下，自己還不小心偉大了？人就是這樣，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不自覺成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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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強在漢陽，金銀潭醫(yī)院在漢口，一條江隔開了，單程15公里，要過橋，再穿過火車站。這是一條比較危險的路，感染的源頭和武漢的疫情重災(zāi)區(qū)都在這里。武強騎著小電驢要用半天的時間才能跑個來回完成這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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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午，在釘釘群里接這個任務(wù)的時候，武強的老板，餓了么武漢區(qū)的配送經(jīng)理付強最開始建議開車送，十五公里還是很遠(yuǎn)的。最后這個方案被否定了。因為開車要經(jīng)過大橋，好幾個防疫區(qū)，得有通行證，還要檢查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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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論了一輪，最后老板給武強打電話，“還是騎電驢跑一趟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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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明天一早就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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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0號晚，釘釘群里大家在討論怎么送這個15公里的藥物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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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晃頭，給自己鼓了口氣，武強騎上電動車出發(f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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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有個也是騎電動車的，一看也是送貨的，倆人對面騎過來，武強眼神飄了一眼，對上了。一秒鐘的尷尬，接著都點點頭。武強其實還笑了，咧了咧嘴，但是捂著口罩對面小哥也看不到啊。他自己嘀咕一句，“兄弟，注意安全啊?！毕袷钦f給自己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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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寬敞的馬路，倆人像從地洞里鉆出來的，包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只露兩只眼，點頭的那一瞬，武強覺得自己有那么一點英雄少俠的感覺，不自覺的挺了挺腰。右手的油門又加轉(zhuǎn)了半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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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網(wǎng)點拿上藥，騎上電驢，過了橋，過了火車站，過了金銀潭醫(yī)院。醫(yī)院門口停著幾輛救護車。再騎三四分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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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qū)不讓進，門口送貨的小洞有人在遞東西。旁邊的鐵柵欄兩米高，有個快遞小哥高高舉起，柵欄那邊有個中年男子正舉著手等著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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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強打電話給收貨人，沒接。武強打了物業(yè)，送到了社區(qū)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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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二十來分鐘，逆央給他回電話，說收貨人沒接起電話，讓逆央傳達自己很抱歉。逆央跟他說，這個收貨大姐剛?cè)ツ每旒?，鄰居正好也出來拿快件，聊了兩句知道對方更需要藥，轉(zhuǎn)手送給了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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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電話里給逆央囑咐，“不是我不想要，告訴快遞小哥，真的太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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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說話語速很快，說了無數(shù)句感謝的話。突然，在電話里大哭起來，聲嘶力竭泣不成聲，哭了足足六七分鐘。逆央說，自己爺爺也有哮喘，如今已經(jīng)離開了，他能理解大姐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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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逆央的聲音也哽咽。武強知道這會的逆央正一個人在南京感冒呢，誰也不敢說，自己被窩里捂汗，一邊給客戶和騎手打著電話盯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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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強電話里聽著逆央的轉(zhuǎn)述，眼睛不得勁，仰起頭使勁的眨眼，深吸一口氣。武強說不上這會是什么心情，就想心里罵一句：這操蛋的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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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收獲地址要騎著電驢跑去東西湖區(qū)，送心臟病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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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說，武強掛了電話，又看了眼手機電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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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客服逆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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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好了，地上還是濕的，灰色的水泥看著冰涼，陽光曬過來，偶爾有一瞬武強會被地上水汪反射的光刺一下。路上人比之前更少了。偶爾一輛車過去，摩擦出一點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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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開始武漢對小區(qū)的管控更嚴(yán)格了，市中心的幾個區(qū)都不讓出門，物業(yè)統(tǒng)一規(guī)定時間配送物資，一般會中午通知大家到門口排隊領(lǐng)。除了市中心，武漢其他區(qū)的快遞都已經(jīng)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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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是一個姑娘的訂單，姑娘叫筱陸，和林斌、逆央一樣，都是阿里客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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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從外地回去，這會的筱陸還在被隔離在杭州的家里。他聽筱陸說，收貨人父親年前剛做了心臟搭橋手術(shù)，藥不能停。收貨人家在武漢黃陂區(qū)，距離市中心很遠(yuǎn)，快遞不送。用戶下了很多單，都只能退款。沒辦法，用戶準(zhǔn)備申請?zhí)厥馔ㄐ凶C冒險去醫(yī)院拿藥了，這時候接到了筱陸主動打來的電話。醫(yī)院風(fēng)險很大，筱陸建議她不去，會想辦法給她搞定。筱陸是通過阿里巴巴CCO的主動預(yù)警系統(tǒng)檢測到訂單異常的，打過去果真是著急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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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藥的名字挺難記：信立泰?泰嘉?硫酸氫氯吡格雷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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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這個單子是這樣完成的：筱陸聯(lián)系收貨人找到一個在武漢市中心（東西湖區(qū)）的朋友家地址，從廣州阿里健康的庫房找到這個藥，讓順豐發(fā)貨到武漢市中心朋友家位置，再找小哥跑腿從朋友家送到黃陂區(qū)用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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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強是最后一環(h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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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客服筱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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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就在剛剛，武強接到信息，這一單不用送了。進展到第三環(huán)節(jié)，筱陸發(fā)現(xiàn)可以通過改派讓快遞公司送單。趕緊通知武強。還叮囑武強：“你在武漢遇上緊急訂單收不到貨的情況讓他們打‘9510211’這個電話，阿里客服專門為武漢地區(qū)用戶開通了綠色通道專線，2月10號開通的，希望能幫到他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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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強心里千言萬語，最后只說了一聲，“好?！睊炝穗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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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陽光，武強停下車，休息一會。擠了一下不舒服的眼睛，一瞬間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他打量著周圍的一切：搖擺的樹葉、關(guān)閉的店鋪門、一個泥坑，幾塊被雨水澆濕的石塊……瞬間里，很享受也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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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市疾控中心2017年的數(shù)據(jù)顯示，高血壓位列武漢居民的慢性病發(fā)病率之首，成年人患病率為20.3%，高于全國平均水平。武漢有近140萬成年高血壓患者，平均每5人中就有1人患高血壓。武漢居民每年死亡有40%以上是因為心腦血管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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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經(jīng)有抽樣數(shù)據(jù)顯示：武漢60歲以上的人患慢性病的人高達7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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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像武強一樣的外賣或快遞小哥在過去的一周多時間里被阿里客服輾轉(zhuǎn)聯(lián)系上，派送緊急的物資。有的是嬰兒二十幾天沒有奶粉吃了，有的是家里沒有大米下鍋了，有的是買不到慢性病藥著急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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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一周的時間里，通過阿里客服綠色通道專線緊急配送物資成功的有一百多單，僅慢性病藥就幾十單。每一單背后都是一個家庭全部的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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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漢綠通求助用戶和阿里客服林斌的聊天截圖，他說，自己一個中年男人都很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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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強發(fā)呆的時候會想，這一刻也許是自己最艱難最迷茫的時刻，也可能是他最純粹最堅決的時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