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點丨Uber上市 華爾街不愛“網(wǎng)紅”

稿源:南方人物周刊 | 作者: 陳洋 日期: 2019-05-17

戰(zhàn)壕或許換了士兵,但戰(zhàn)爭永不停歇

黯淡的高光時刻

美國時間5月10日上午8點半左右,Travis Kalanick現(xiàn)身紐約證券交易所,他的父親Donald Kalanick站在一旁,兩人旋即淹沒在一片掌聲中。

頭圖:2019年5月10日,紐約,網(wǎng)約車公司Uber在紐交所上市,CEO Dara Khosrowshah(i 中) 在敲鐘臺上

掌聲部分是獻給這位曾經(jīng)帶領(lǐng)Uber一路搏得行業(yè)領(lǐng)先地位的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另一部分則是獻給他的父親,后者在兩年前的一次劃船事故中失去了妻子,自己也險些喪命。

那或許是Travis Kalanick人生最為黯淡的一年,因為面臨性騷擾、性別歧視、知識產(chǎn)權(quán)盜竊等一系列指控,迫于各方壓力,他不得不去職Uber CEO,甚至被斥為Uber連串“文化災難”的源頭。雖然保留下董事會席位,但他的人生軌跡開始和Uber漸行漸遠。

兩年間,繼任者Dara Khosrowshahi一直試圖變革Kalanick時代“激進好斗”、“無視法律規(guī)則”、“內(nèi)部不透明”的企業(yè)文化,希望讓這家聲名狼藉的創(chuàng)業(yè)公司盡快從負面泥沼中脫身。如今,成立十年的Uber終于站在了IPO門口。據(jù)彭博社消息,在其IPO路演的第三天,計劃發(fā)售的1.8億股股票就獲得了足額認購。

無論經(jīng)歷了多少不甘與失意,這一天本應是Travis Kalanick的高光時刻。只是,對他來說,過程難言完美,甚至有些難堪。

包括Uber高管、早期員工、司機和乘客在內(nèi)的13人在敲鐘臺上觀看了儀式,最終擔當敲鐘人的是Uber早期女性員工、自動駕駛技術(shù)部門戰(zhàn)略主管Austin Geidt。對如今的Uber來說,這個選擇不難理解,畢竟自動駕駛是Uber現(xiàn)任CEO極力推崇的發(fā)展方向,而Geidt作為核心女性員工,則是Uber對既往“性別歧視”指控的回應。

然而,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一點——作為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Kalanick沒能出現(xiàn)在敲鐘臺上。

事實上,早在一周多前,美媒Axios就獲悉,當Kalanic在董事會上首次提出站在敲鐘臺上的要求時,Khosrowshahi的態(tài)度并不明朗。一番決策后,Khosrowshahi拒絕了Kalanick的要求,僅邀請后者在一層和其他高管一同觀禮。

那時,媒體并不確定被“無情”拒絕后,這位桀驁不馴的創(chuàng)始人是否還會出席Uber的敲鐘儀式。結(jié)果, Kalanic當天還是和父親一起出現(xiàn)在了現(xiàn)場,他們在另一個陽臺上觀看了敲鐘,并在儀式結(jié)束后參與了在附近舉辦的一場早期員工慶?;顒?。想象中Khosrowshahi和Kalanick間的尷尬也沒有上演。據(jù)《紐約時報》的描述,周五當日的早餐會上,Khosrowshahi還公開肯定了Kalanick作為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對于Uber發(fā)展的重要作用。

但熟悉Kalanick風格的記者們并不買賬這份“云淡風輕”。《名利場》記者Nick Bilton在報道中寫道,“他不是一個輕易接受‘不’的人?!盉ilton還在文章中引用了《紐約時報》記者、《Super Pumped: The Battle for Uber》一書作者Mike Isaac的觀點,“雖然無論是對內(nèi)還是對外,他都多次表態(tài),無意讓Uber上市,并為此而自豪。但那一天真正到來時,他肯定想要站在敲鐘臺上,想要帶領(lǐng)Uber跨過那條終點線?,F(xiàn)在的管理層不讓他敲鐘,肯定深深地傷害了他?!?/p>

作為一位聲名顯赫的億萬富翁,42歲的Kalanick接下來有很多選擇。去年3月,他宣布創(chuàng)建了一個名為“10100 Fund”的新基金,用于營利性和非營利性的項目投資。一年后,他公布了基金在東南亞的第一筆投資,這是一個前Uber員工的創(chuàng)業(yè)項目。不過,在一些知情人眼中,Kalanick最大的愿望還是回到Uber,重新掌管這個他一手打造的帝國。

“如果你已經(jīng)是億萬富翁了,還會因為一個記者寫了幾篇批評報道就記仇;那么,對于那些將你驅(qū)逐出公司的員工、董事會成員和投資人,你會作何感受?” Bilton寫道。

Uber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前CEO Travis? Kalanic和父親一起觀看敲鐘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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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等來的艱難開局

即便高光時刻被剝奪,這依然是Kalanick “收獲頗豐”的一天。

除掉2018年初,他以14億美元價格轉(zhuǎn)讓給軟銀的部分股票,如今他依然持有Uber公司8.6%的股份。不過,要真正完成套現(xiàn),他還需要度過6個月的上市鎖定期。而在此之前,Uber的市場價格可能還會大幅波動。

事實上,不用6個月那么遠,交易第一天,股價的波動就遠遠超過了很多人的想象——作為多年來最令人期待的IPO之一,Uber在成為上市公司的前五個小時就損失了近60億美元的市值,首日收盤時股價下跌了7.6%。

《紐約時報》的報道記錄了當時交易所氣氛的驟變?!霸镜泥须s開始被緊張所取代,交易大廳顯示屏上的數(shù)字不斷下降——44美元、43美元、42美元,這是Uber最終的開盤價。聊天的聲音漸息,最后轉(zhuǎn)入一片寂靜?!?2美元的價格甚至低于較早時候45美元的發(fā)行價。

在稍后的采訪中,Kalanick將這個并不理想的開局歸咎于大環(huán)境——“艱難的一周里艱難的一天?!敝辽龠@次,沒人會覺得他在全然推諉。

Uber上市前,標普大盤已連跌五日。Uber上市當天,美股三大指數(shù)低開,開盤后,跌幅收窄后再度擴大。美股科技股迎來集體下跌,以蘋果公司為例,其在上周最深累跌幅度達9%,創(chuàng)2019年以來最大單周跌幅,市值縮水近750億美元。而Uber最大的競爭對手之一、“網(wǎng)約車第一股”——Lyft,上周五收盤時也大跌7.41%。

Khosrowshahi試圖在這場“完美風暴”中為Uber爭取更多的市場信心,他引用了“華爾街教父”本杰明·格雷厄姆的名言,“從短期來看,市場是一臺投票機;但從長期來看,則是一臺稱重機?!彼麖娬{(diào)Uber會繼續(xù)專注于提升質(zhì)量和規(guī)模,“行情會隨之而來。”

一些評論也嘗試從積極的角度去消解Uber開局不利帶來的不安,“Facebook在上市首日僅上漲23美分,在IPO的前15個月,股價一直低于發(fā)行價。而現(xiàn)在,它是全球第四大最有價值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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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新故事的誕生還有多少不確定性?

對于Uber斥2億美金聘請的傳奇職業(yè)經(jīng)理人Khosrowshahi來說,給市場打雞血最有效的方式肯定不是引用名言。

或許頂著壓力,代表管理層拒絕Kalanick出現(xiàn)在敲鐘臺,是他們眼中為了與Uber“舊形象”切割的必要之舉。那么Uber的新形象又是什么呢?顯然不是同樣受困于股價泥沼的Lyft。

在IPO前的路演中,Khosrowshahi給出了他的答案——Amazon(亞馬遜)。

在投資者眼中,Uber面臨的兩個最主要的問題是增長和盈利。在作為初創(chuàng)公司的頭幾年,Uber在增長上表現(xiàn)優(yōu)異,到2018年,已經(jīng)進駐了全球63個國家。但是近幾年來,其營收增速等多項核心指標均開始放緩。而另一方面,去年18 億美元的虧損,以及長期看尚難轉(zhuǎn)虧為盈的局面,更是加深了投資者的憂慮。

正是基于這兩點,對標亞馬遜成為Khosrowshahi最好的選擇。作為一家上市公司,亞馬遜也曾經(jīng)歷多年的虧損。面對華爾街的壓力,亞馬遜始終堅守自己的策略,即通過大額的投入拉開和競爭者的距離,同時拓寬業(yè)務布局,發(fā)展多元化的商業(yè)模式。幸運的是,就當投資者快要耗盡耐心時,亞馬遜開始盈利了,多元化布局步入良性循環(huán)。從1997年上市開始,亞馬遜的股價已經(jīng)從18美元/股上漲到如今的近2000美元/股。

Khosrowshahi希望說服投資人Uber也擁有同樣的潛力?!败噷τ谖覀儊碚f,就像書對于亞馬遜?!辈煌趌yft,Uber的業(yè)務構(gòu)成更為豐富,除打車業(yè)務外,還有送餐業(yè)務Uber Eats、連接貨主和貨運公司的Uber Freight,收購Jump后又涉足共享電動自行車業(yè)務。顯然,Khosrowshahi希望通過持續(xù)的資本投入將Uber打造為一個集成多種出行服務的綜合平臺。

雖然亞馬遜創(chuàng)始人Jeff Bezos也是Uber的早期投資人,但是Khosrowshahi的類比在很多投資人看來,多少有些“一廂情愿”。相比經(jīng)歷過經(jīng)濟大蕭條考驗的亞馬遜,Uber更像是在溫室里成長起來的獨角獸;不同于亞馬遜在核心業(yè)務上的盈利能力,Uber的盈利能力依然是硬傷;相比上市時的亞馬遜,Uber的體量已經(jīng)太大。很大程度上,Uber的股價也反映了華爾街對于持續(xù)虧損的科技獨角獸的態(tài)度。

而Uber面臨的不確定性還不止于此。

正如其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提交的文件中對潛在問題的描述,除了Uber原有公司文化帶來的聲譽債以及長期來看對公司發(fā)展的影響,“不滿的司機”也是Uber必須應對的問題之一。

關(guān)于Uber司機身份的界定一直是平臺和司機的爭執(zhí)焦點——Uber希望將司機們視為平臺的獨立承包商,以節(jié)省開支;而司機們則希望被視作“員工”,以享受“最低工資、加班費、保險” 等其他福利。

近年來,包括美國和英國在內(nèi)的多地訴訟,陸續(xù)產(chǎn)生了有利于Uber司機的判罰。這恰恰是被盈利所困的Uber最不愿意看到的。在此次公開披露中,Uber坦言,如果被迫開始將Uber司機劃分為“員工”,則必須“從根本上改變其商業(yè)模式”。事實上,“我們的目標是減少司機的激勵措施,以提高我們的財務業(yè)績”,“我們預計司機的不滿情緒會增加?!?/p>

自5月10日至發(fā)稿的5月14日,Kalanick的Twitter始終沒有更新。IPO似乎是一抹幻夢,不值得留下任何痕跡。

而Khosrowshahi則在5月11日,即Uber上市次日,轉(zhuǎn)發(fā)了2018年底上任的Uber首席法務官Tony West 的Twitter。Twitter配圖的上半部分是紐交所門口懸掛的巨大Uber牌匾,下半部分是一個雙手叉腰、昂首挺胸的小女孩雕塑,Tony West在配文中寫道,“Fearless about the future. @Uber onward!”

戰(zhàn)壕或許換了士兵,但戰(zhàn)爭永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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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The Guardian,Business Insider,Markets Insider, TechCrunch,Axios,the Verge, CNBC, Vanity Fair, The New York 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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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時間:2024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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