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 | 李鴻其 慢慢吃掉那個蘋果

稿源:南方人物周刊 | 作者: 何豆豆 日期: 2020-12-03

有時候畢贛覺得李鴻其像小動物一樣,對一個鏡頭有很多的反應,甚至會過多,他喜歡李鴻其那些不由自主的神經(jīng)質(zhì)細節(jié)。他無法說李鴻其是完美的,但是否完美不重要,對于表演來講,李鴻其的狀態(tài)讓他覺得罕見,有一些超乎預料的東西,那種沒法預期最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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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約撰稿 ?何豆豆 ?發(fā)自北京 ??編輯 ?楊靜茹 ?rwzkyjr@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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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了愛情商業(yè)片男主角林格后,李鴻其每天在家看看社交平臺上對于電影的評價。“怎么會這么說,我明明很認真在演吶!”盡管《我在時間盡頭等你》在七夕檔收獲了不錯的票房,李鴻其還是留意到了很多來自他的演技粉的質(zh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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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其很清醒,對于“他怎么開始接商業(yè)片了”的聲音了然于心。觀眾喜歡看他的文藝片,喜歡看他演現(xiàn)實主義題材,喜歡看他塑造的底層小人物,喜歡他在鏡頭前那股子毫無表演痕跡的真實;因此,自然會在他成為偶像劇男主角的時候,打一個大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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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些嘗試都是他主動選擇的。他不想被定義為文藝片男演員,也相信不同族群的觀眾審美各不相同,作品和演員的相遇本就是一種緣分,而來自觀眾的褒獎或批評則是這種緣分下的一種不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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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導演姚婷婷最開始想到讓李鴻其演《我在時間盡頭等你》中的林格是看了他在《縫紉機樂隊》里的鼓手炸藥一角,她被李鴻其表現(xiàn)出來的爆發(fā)力和大銀幕魅力吸引,隨后又去看了他一系列的文藝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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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婷婷的預想中,飾演林格的演員需要符合兩個基本點:第一是可塑性強,第二是真誠,有赤子之心。在見到真人前,姚婷婷以為李鴻其不愛說話,會很內(nèi)向;結(jié)果,李鴻其不但對自己要演的角色有很多想法,還很會開玩笑,她覺得自己找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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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鴻其看來,林格內(nèi)心純真,對愛情有某種固執(zhí),仿佛他自己的國中時代,沒有想很多,只是純粹喜歡一個人。隨著慢慢長大,人會多維度地去考量一段感情,林格的“剛好不在乎”打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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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兩年前的拍攝現(xiàn)場,姚婷婷記得,李鴻其是個特別投入的演員。他在開機之前就會把自己扔到角色里,每次到片場,都是帶著狀態(tài)來的。姚婷婷經(jīng)常覺得跟剛到片場的李鴻其打招呼或者說戲,面對的都是林格本人。李鴻其還會從角色的角度寫日記,把這個人物前前后后的故事和自己對其感情的理解都寫下來。姚婷婷經(jīng)常收到李鴻其發(fā)來的超長微信,兩人的微信對話框中可以看到大片的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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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林格第二次看到邱倩去世,回去收拾東西,有一個砸鏡子的畫面;拍攝時,李鴻其打完之后滿手是血,但他自己沒怎么在意傷口,拍完一個人跑到休息室,哭了很長時間。姚婷婷那天很心疼李鴻其,她能感受到他因為沉浸其中而產(chǎn)生的情緒撕裂和痛苦,也感慨真的有演員會這樣入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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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在布拉格殺青之后,大家去 party跳舞,姚婷婷記得李鴻其跳得非常好,甚至還過來拉著拘謹?shù)乃黄鹋?,讓她立馬放松了下來。這樣鮮活的李鴻其跟片場的他完全不同,很多時候需要拍攝一些狀態(tài)性的鏡頭,需要沉思需要放空,他的控制力賦予了鏡頭質(zh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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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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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戰(zhàn)告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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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李鴻其出演《醉生夢死》中的老鼠一角,并拿下第52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新人獎。對他來說,第一部電影根本沒想拿不拿獎這事,但真的拿了獎,就會覺得“為什么?真的那么簡單嗎?”他也因此時常收到媒體乃至業(yè)內(nèi)諸如“天才演員”的評價,身邊人常講:你怎么演的?第一次搞就這么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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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鴻其對這個角色心存遺憾。在他看來,當時自己第一次拍電影,心態(tài)上的無所謂讓他處于一種最松弛的狀態(tài),甚至沒把自己當演員,覺得拍不好也不是自己的問題,才因此無心插柳柳成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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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贛第一次看完《醉生夢死》之后,覺得李鴻其把人物演活了。他形容李鴻其很像記憶里面的一個人:在現(xiàn)實生活當中,這個人也許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界上,但在記憶里又忘不掉他。后來他便邀請李鴻其出演《地球最后的夜晚》,定角的過程極其簡單,互相說好,拉鉤敲定,各忙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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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原來的劇本中,李鴻其的戲份很關鍵。最終定剪調(diào)整故事的時候,李鴻其的角色改變男主角精神理念的部分,畢贛覺得太復雜,就拿掉了。于是,李鴻其的戲份,從17場剪到只剩下一場。畢贛在告訴李鴻其這個結(jié)果的時候還略有壓力,他們不光是合作關系,也是朋友;但聽完解釋,李鴻其欣然接受,畢贛至今記得他的這份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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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贛很喜歡電影中李鴻其吃蘋果的那個長鏡頭。劇本中原本沒有這場戲,拍的過程中,畢贛覺得肯定應該有一場吃食物的戲——人在吃東西的時候狀態(tài)會很特別。具體吃什么畢贛沒想過,雞腿、薯片都被作為備選,后來問工作人員現(xiàn)場有什么吃的,蘋果最多,那就吃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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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回憶那場戲的拍攝,李鴻其形容自己已經(jīng)靈肉分離。精神跟肉體各司其職,前者告訴自己在拍戲,后者在完成拍戲。“有時候我們在做一件事情,(比如)洗衣服,在持續(xù)做一件事情,腦袋會飄到另外一個地方;沒有去坐車的時候在想坐車,坐車的時候神卻不在;我覺得那時候我已經(jīng)神不在而肉體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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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畢贛讓他先坐在那邊不動,導演喊卡;又說玩一個蝴蝶刀吧,那就玩一下;忽然一個女生突然出現(xiàn)并躺在他肩膀上,他繼續(xù)看前面,然后再卡;突然導演說來吃個蘋果吧,吃到第7個、第8個,他就流淚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我也煩了,也累了,因為拍了好晚了,眼睛太紅了,天啊,我好委屈啊,就是那種心理狀態(tài),吃得真是蠻多,吃到我懷疑人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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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贛記得吃蘋果的鏡頭拍得很順利,兩條就OK了。我說,李鴻其不是這樣講的,他吃了很多。畢贛說:“導演的兩條一般都是20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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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閑散的鏡頭,畢贛需要李鴻其給到一個不起眼的小混混的狀態(tài),玩蝴蝶刀、街邊撒尿,不斷去拍,不斷去試,李鴻其全都去做。有時候畢贛覺得李鴻其像小動物一樣,對一個鏡頭有很多的反應,甚至會過多,他喜歡李鴻其那些不由自主的神經(jīng)質(zhì)細節(jié)。畢贛覺得自己和李鴻其都是年輕的電影人,精進的空間還很大,他無法說李鴻其是完美的,但是否完美不重要,對于表演來講,李鴻其的狀態(tài)讓他覺得罕見,有一些超乎預料的東西,那種沒法預期最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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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年齡相仿,畢贛形容自己和李鴻其更像是兩個混在片場的電影愛好者。從第一次見面到合作完,如今兩三年,在他心里,李鴻其一直是最開始通過《醉生夢死》看到的那個小子,狂野的,干勁十足的——甚至沒法用帥不帥形容,只是很像從小一起玩到大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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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贛記得上一次聊天,李鴻其說想挑戰(zhàn)一個愛情故事,很希望演一個癡情男主,后來《我在時間盡頭等你》熱映,畢贛笑說:“看來他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變成了著名演員李鴻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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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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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好友廖哲毅眼中,李鴻其是一個很奇怪的人——有時候很成熟,有時候又很幼稚,而且隨時都在變,上個月遇到的他跟這個月遇到的都可能很像完全不同的人。李鴻其對佛教文化很感興趣,有時候會像一個開悟的大師,去疏解身邊朋友們的煩心事,還會帶著廖哲毅去寺廟靜坐;到了孩子屬性的那一面,比如在海邊,李鴻其又會非常開心,像小男孩一樣蹦跳著、喊叫著跳進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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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blue也記得李鴻其的一些無厘頭瞬間。有一次去逛街,人很多,忘了聊到什么,李鴻其突然開始唱歌跳舞,“不是優(yōu)雅的那一種”,尬到blue都不敢坐在他旁邊了。說到這里blue大笑:“他其實是一個蠻樂于分享的人,也很喜歡聽別人講故事。沒有什么明星架子,在大庭廣眾搞這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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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哲毅也是電影人,他和李鴻其的交流更多是在創(chuàng)作層面。兩個人會創(chuàng)作出不一樣的東西,但他很認同李鴻其的審美。李鴻其經(jīng)常講自己小時候看到的那些人群和景象,黑白兩道、神鬼宗教,由于成長環(huán)境不同,這些對廖哲毅來說都是很新奇的素材。除此以外,廖哲毅覺得李鴻其對兩性議題很有想法和創(chuàng)意,“他的觀點非常有趣,很多時候可以讀懂女生背后隱藏的心思和含義?!边@讓廖哲毅感到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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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廖哲毅印象里,李鴻其不會把情緒帶給身邊人。心情不好的時候,他會安靜地待著,等消化好了,才會把事情說出來。兩人2013年相識,盡管那時候年紀小,李鴻其也不怕生,話癆,噼里啪啦講一大堆,但也不是自來熟,很多時候與人的交談程度全憑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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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哲毅一直想去戛納影展但沒機會,而李鴻其是國際影展???。有一次從北京回到臺灣,李鴻其約了廖哲毅多次,因為各種原因都沒見到。李鴻其最終說,你一定找個時間,我去找你,真的很重要。見面后才知道,原來李鴻其只是為了把在戛納買的一個紀念筆記本拿給他。這件事讓廖哲毅一直很感動,盡管李鴻其近年工作越發(fā)繁忙,常常往返兩地,但他心里始終記得好友的一個小小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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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型師blue和李鴻其認識的時候是工作關系,李鴻其是他的客人,后來越來越熟,開始分享生活,成了好友。那個時候李鴻其剛得金馬獎,blue記得當時他還有點嬰兒肥。在小鮮肉長相盛行的年代,blue心里還嘀咕了一下:這個人是個很紅的藝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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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blue心里,李鴻其是個注重承諾的人。開始合作后,李鴻其有一次突然說,給他幾年時間,他一定帶著blue去工作。blue那時候并沒放在心上,他遇到過的畫大餅的客戶不在少數(shù),以為這只是場面話。直到有一天李鴻其找他,說一起去內(nèi)地工作,blue才意識到,原來這個人真的把自己當朋友,并且真的會兌現(xiàn)說過的話。blue說李鴻其給的待遇都很好,他都沒有主動去提,而李鴻其會為自己爭取這些。成年人之間的友誼需要經(jīng)營,blue也感受到了隨著年歲增長朋友們的遠去,但李鴻其是少有的會時不時問“最近怎么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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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其喜歡給朋友推薦電影院,blue跟著他看了很多“如果不認識這個人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去看的電影”。盡管已經(jīng)是很熟絡的朋友,拿獎或者高票房這樣的職業(yè)高光時刻,李鴻其也不會特地拿來講。blue覺得李鴻其臉皮很薄,很多榮譽他都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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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在內(nèi)地工作的次數(shù)增多,blue感覺到李鴻其近來“一下紅了”,他都跟著嚇了一跳??催^李鴻其越來越多的作品,blue對他的印象也從一開始的“偏藝術性的演員”變成了“心靈層面很強大很富足的那種演員”,能夠不隨波逐流,始終堅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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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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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其出生并成長于臺灣的小地方,家里沒有人從事藝術,他也曾受到家人阻撓。但他從小敏感,一個聲音、一束斜陽、一間被陽光照射的林中小屋,都會在他腦海中形成畫面?;貞涀约旱乃囆g啟蒙,他認為并沒有一個實體的事件,藝術對他來說只是一種媒介。他喜歡和自己相處,相處的方式可能是慢跑,可能是去海邊踩沙子,他樂于跟大自然親近,凡有接觸,都產(chǎn)生一種與自我的情感勾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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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他去海洋音樂節(jié),海邊有成千上萬的人,樂隊在臺上表演,李鴻其聽到鼓手踩那個大鼓,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一種神奇的低頻穿透了身體,感受到了,就被吸引了。彼時他一切樂器都聽不太懂,只覺得在海邊打鼓這件事情讓身體很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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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時候就在合唱團,國中也是,他不想去學想睡覺,被老師叫去,就在那混著。這全部散落的關于藝術的啟蒙盡管不成系統(tǒng),其實也是偷偷埋藏的一個種子,到了高中,他真的開始感受到藝術的力量,決定要學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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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其時常反省自己,跟人對話,他會考慮這一句話會不會傷到別人,那一句話會不會過頭了。采訪的過程中,他不時問我有沒有聽清楚他的表達,確認后他再開始說下一句。溫柔和善意似乎是他骨子里的東西,不光對朋友,對陌生人也一樣。他無法給出這種處世方式的解釋,只覺得這些東西從小就在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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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因為這樣的敏銳,讓他對于底層角色能夠輕松拿捏。無論是《醉生夢死》《地球最后的夜晚》還是《寶貝兒》,對李鴻其來說共同點都是沒有具體的劇本,導演講一個感覺,他自己琢磨著演。這樣的角色更容易讓他釋放自己本身的生命力,那種真實感是騙不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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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拍《幸福城市》的時候,由于資金緊張,又是膠片拍攝,李鴻其始終處于壓力之下。有時候技術人員出問題,導演會說“不要浪費我的膠片”,他在旁邊都跟著緊張?!蹲砩鷫羲馈分?,他有意沒去接戲,突然來的獎項讓他感覺這一切都不扎實,而且下一部作品一定不能跟第一部比,必須得給觀眾驚喜。如今回想,他覺得年輕時的自己想太多了,把自己搞得壓力很大,很多時候處于繃著的狀態(tài),表演就會看起來太用力、太緊張?!捌鋵崿F(xiàn)在讓我去演的話,會是另外一番風味吧,也可能演得更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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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兒》是劉杰導演在開拍前一周找他救場的。沒有臺詞,全靠手語、肢體和眼神。盡管電影本身沒有獲得太高的口碑,觀眾對于李鴻其的表演還是給出了很高的評價。他翻豆瓣,看到影迷說自己演得真像,總結(jié)出觀眾對他的喜愛跟他的臺詞數(shù)量成反比,話越少觀眾越喜歡。“就是不講話,搞內(nèi)心戲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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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演技得到行業(yè)和獎項認可的90后青年演員,李鴻其還有很多可能性,他想演殺手的故事,想演犯罪嫌疑劇。暴力、臟兮兮的,然后為了一件事情,充滿正義去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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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點是,一定要穿西裝。因為復仇一定要穿西裝,我也搞不懂為什么,像韓國電影里那樣。淋著雨,沖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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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李鴻其:表演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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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周刊: 你曾說表演是假的,攝影是假的,是導演和演員、攝影師在把這一切變?yōu)檎娴模悄銜小安幌嘈拧钡臅r候嗎?你是怎么去衡量你跟一個角色或者說一部電影之間的關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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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其: 這個感覺是很微妙的,就像我們有時候聽了一首情歌,很感動,可是這首歌到底跟你有什么關系?但是你卻能跟它產(chǎn)生一種共鳴。那我覺得演戲其實就跟這個概念是一模一樣。其實在說另外一種感受,就是我們在說謊,但是真誠去面對。那個東西是你吧?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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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我們現(xiàn)在,我真的在訪談,但我平時不會這樣講話,我跟我身旁的朋友不會講得文縐縐的。(但是)我們都沒有在演,我們在很認真地說出我們的一種感受。其實表演是天性,我們看到海產(chǎn)生表情,我們吃了很好吃的晚飯產(chǎn)生表情,我們很累產(chǎn)生一個表情,這都是在表演,是天性的。說白了表演就是第一本性,生活才是第二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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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周刊:?你對角色都很容易上手嗎?比如《寶貝兒》小軍這樣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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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其:?我的鄰居很多都是聾啞人,這是很魔幻現(xiàn)實的。那個氣質(zhì)我很容易拿捏。因為我每次回到老家,一個月回個兩三次,我都必須要手語大戰(zhàn),那可能是我自己出生的一個環(huán)境的優(yōu)勢?;旧暇椭苯优?,拍完之后手語老師看一下,可以嗎?Ok,換場?;旧隙际呛苴s的時間。有時候表演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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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周刊:?你疑惑的點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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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其:?我覺得很奇怪的是,觀眾很喜歡我的文藝片,文藝片很多沒有劇本,我演的時候不知道我在干嘛,可是還是好多人喜歡我的畫面。像林格這種我認真背臺詞演的,反而有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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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周刊:?那你得到答案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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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其:?所以今年我真的在重新理解這些事情,到底什么是電影?其實電影就是一個表達吧,我覺得那個表達不是說故事,因為其實跟鏡頭有關系,舉例來說可能一些電影喜歡拍特寫,但有時候電影未必需要拍特寫,它是一個整體的一個畫面里所產(chǎn)生的一種氣氛。我們看一些大師電影,不是看他說了什么,而是會去觀察桌子上放了什么,光在哪里,聲音在哪里,有什么事,幾個人,在干嘛。我們?nèi)タ催@個環(huán)境,這是我這幾天才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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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周刊:?你還蠻導演思維的。你也在籌備導演作品?什么時候開始有這個念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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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其:?從我開始念藝校的時候。我以前就是很喜歡挑戰(zhàn)老師,凡事就問老師,人真的是這樣嗎?是那樣嗎?我最愛問的就是這一句話,然后再去解決。當導演就是覺得我還是必須有自己的表達。我說拍戲已經(jīng)說了好久,都沒有成。我今年5月就30歲了,三十而立是吧,我覺得應該為我的30歲開始畫下另外一條人生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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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周刊:?是個什么題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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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其:?跟你說我一直在變,故事都在變,我要拍一個24小時的故事,但我現(xiàn)在又改了一個故事了。我現(xiàn)在要變成自編自導自演,原本我是要拍別人的,試一些素人演員,可能能力不到,他們不太好意思演,但是大家很愛跟我演,我就覺得,噢我跟你一起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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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xiàn)在就是要拍一個當代年輕人的片吧,30歲左右,大家對于未來與當今的經(jīng)濟社會結(jié)構(gòu)的一種無力感,未來是什么?現(xiàn)在是什么?大環(huán)境下無可改變的那種,不是每一個人都是企業(yè)家,不是每一個人都成功。當今天家里發(fā)生的一件事情需要用到一筆錢的時候,這筆錢就會使你喘不過氣,不是說要幾百萬,可能幾十萬就會讓人崩潰。所以故事梗概就是家里發(fā)生一件事情,需要一些錢,然后一個年輕人開始面對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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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周刊:?找錢困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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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其:?我覺得找資金這件事情,對于我來說某種層面不太難,因為始終我是一個有經(jīng)驗的演員,我可以自編自導自演。(笑)攝影師全部都是找熟悉的朋友來幫我拍,而且我的團隊只有三個人——攝影師、錄音師、制片,加上我和演員,我們五個人在一個地方拍,可能多一個美術,可能我周一到五寫劇本,寫完之后,周末大家去拍一拍,玩一玩,在海邊走一走,一天拍一場戲,然后拍完了剪一剪,之后我們看一下,很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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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周刊:畢贛也很年輕,他對你當導演有什么影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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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其:?其實我一直跟他聊,我也在學習。我之前會去了解我欣賞的一些導演,因為我自己看一些素材都沒有很到位,所以我就會問一問一些新導演,比如說畢贛、《郊區(qū)的鳥》的導演仇晟,包括這幾天可能要聯(lián)系那個《房間》的導演,他也是獨立制片。我跟章宇聊天,聊胡波導演,我覺得是很有才氣的,很迷人。我都去了解這些新導演在想什么,新導演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也是新導演。我覺得新導演的態(tài)度都很好,很生猛,表達欲望很強,所以多跟他們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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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周刊:?你去拍《虎尾》的時候見到了李安導演對吧?他跟你的談話最觸動你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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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其:?平靜的力量,就是我們看到的李安導演,都是偶爾笑一笑,我覺得他就是會讓你覺得不要想太多。我們一定要去表達,然后很用力,會過火,其實我們好好地說一個簡單的話,然后好好地分享一件事情,就很有力量的。我們不需要去批判什么,那個是年輕人會做的事情,就是反判的、搖滾的,但其實李安導演就是沒關系,我就好好地去做,就分享一個美好的事情,其實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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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我去演一些不同的戲,不能一直演死氣沉沉的方向,他覺得這樣才會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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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物周刊 2024 第810期 總第810期
出版時間:2024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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